□王 展

九

在襄垣的酒店住下。这一夜睡得很香，清晨被射进的阳光照醒，开窗透气，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看似烈士纪念碑的建筑。

寻访之路上，遇见许多烈士纪念设施，有县区的烈士陵园，更多是在村头、路边的散葬烈士墓和烈士纪念碑。每次遇见，我们都会停车，念一念上面的名字，清理一下碑上的蜘蛛网和灰尘，与那些长眠于时光中的英雄们打个照面。

松柏青青，站在襄垣烈士陵园门口，风吹来冬日的寒意。不巧的是，周一闭园，无法进入。

路过襄垣县城中心广场，一片古建筑群进入视野，近了才知是城隍庙。周一闭馆，一侧有小门轻掩，敲了几下进去。院落内安静，散发着古意。主体建筑是后来修复的，钟鼓楼保存较好，戏台苍古。

穿过广场是文庙，大殿为金代遗构，上党战役动员大会曾在此召开。再往北有崇福寺，大殿虽毁，门口建筑高大气派。沿寺东街一路北去，还有关岳庙，曾是上党战役指挥部旧址所在地。一直往北，有三处全国重点文保单位——永惠桥、老城墙遗址、五龙庙。五龙庙为金代木构。这些古建筑同属古韩镇，统称为古韩古建筑群。

被襄垣的古意熏陶着离开。

从西营镇、下良镇、王村镇到虒亭镇，时而丘陵，时而黄土高原上的陡坡，看似平坦，没有村庄，近了，车子一下窜入谷内。顺着一条条崎岖小路，方能到达要找的地方，寻见事件发生的村舍，遇见热情的老乡。

西营镇洞上村，我们寻访山西青年抗敌决死第三纵队第九团留守处旧址和机炮连旧址。1942年夏，第九团在这里设留守处，住赵俊峰家。仓库设在村东，主要储备被服、毛毯、军鞋，有当地部分民兵协助守卫留守处仓库。

机炮连继1942年夏驻扎西营镇辘轴凹村后，1945年夏移驻西营镇洞上村，连部设在村民梁海法家的东院。8月下旬，他们离开此地参加解放襄垣城的战斗。我们听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热情讲述父辈们传下的故事，“村南山上有被服厂”“我们村人团结，地势好，隐蔽，山高谷深”。一位村民回家里取了《长治文史》给我们看（右图），有一篇文章专门写了村里这几处抗战遗址。

路过下良，有一座高大的张良塑像。天下关于张良的故事很多，墓、像都不少。距此不远，就是下良烈士纪念碑亭。我们还途经观岩村烈士纪念碑亭，标注“散葬烈士纪念标识53号”。

下良镇曹家坪有山西青年抗敌决死第三纵队第九团旧址。1944年6月，九团移驻下良镇曹家坪村一带。7月1日，在开展大练兵活动期间，团部派第三营第九连深入襄垣兴庄一带敌占区攻击敌伪据点。8月下旬，团长黄定基接到命令，立即率领决死第九团离开曹家坪，由水碾地区集结出发，日夜兼程，越过白晋线，连续行军500华里，进到浮山县境的北五村参加青浮战役。

在寨沟村寻访时，我们看到路边一个青年和老人正在聊天，上前打听决九团黄定基住过的赵三孩家，青年指着面前的老人说，赵三孩是他爷爷。

“黄团长英俊潇洒，就住我们家，他有一匹枣红大马，常常骑上便顺着前面的山道去总部开会。”

仿佛黄团长刚刚离开。

1945年2月，决九团团部从武乡东堡移驻寨沟进行整训与练兵，团部设在村西赵三孩家。团长黄定基，政委吴殿甲，参谋长杨一清，政治处主任张向善。

在下郝村，发生了五音山伏击战。今天的下郝村是交通要道，一辆辆拉煤的货车呼啸而过，打破村庄的宁静。农家门口的花和菜园以自己的方式生长，担任过村书记的老人只记得这里打过一仗。

木佛庙遗址隐在王村镇关家沟的山谷里，三纵队曾在此开过毛巾厂。路过一农户门口，老人正劈着过冬的木柴。东坡村村头立有标注“61号”的烈士纪念亭，石碑上写道，一位三纵队的参谋是东坡村人，牺牲了。

王村镇南姚村，前哨剧团演出的桃花庵已残破不堪，瓦砾与露天的柱石之上，激昂的演唱似乎从未停歇。坐在残破的砖石听着乡野的风，想到在武乡鲁艺旧址的所见所闻。

去土落村，沿着宝峰湖走，浩瀚的大湖把大地照亮。几天来，还没有见到过如此开阔秀美的水面，这与几天来看到的黄土高原有着巨大的反差，一汪碧水让心都绿了。在土落村南的山坡上，竖着邓小平同志题字的“在上党战役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纪念碑，上党战役土落截击战、磨盘垴战役都是光荣之战、胜利之战。1995年，决九团回来立了块纪念碑，读着王献玉战友们的名字，抚今追昔，内心复杂。

这场著名的战役王献玉没能参加，他留在了时光里，留在了高平。他的好战友王汉雨、张向善参加了，替所有牺牲的战友在战斗，前行，追逐胜利。

几经折返、询问到今，才找到磨盘垴战役战场旧址的纪念碑，立于高高的山岗上，眺望着远山、大湖、沟壑里的村庄。